第55章 第五十五章
是夜, 余欢喜揉完包子后躺在床上，抱着锦被来回滚了两圈，最后将头埋进枕头里, 闻着清雅宁神的苍兰香，开始回忆旧事。
他第一次为自己抚琴，其实很偶然, 也很意外。
那时候他刚登基没几年, 正是收拢政权的时候, 几天看不到他的身影都是常事, 御书房的灯昼夜不息。
恰逢西边小国流安前来签署附属国的盟约，流安很有诚意，来的是太子和太子妃, 而且这两位，不仅大周官话讲得很是流利, 那位流安太子，竟还弹得一手好琴，琴艺之精湛, 绝非临时抱佛脚，而是多年沉浸其中。
身为皇后，余欢喜当然出席了那场宴会，也听到了流安太子的琴音。
说不上被琴音所征服, 但也连着夸了好几句。
当时闻人间也跟着一起鼓掌, 只是神情淡淡。
当时余欢喜以为他只是不喜这些风雅之事，毕竟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忙碌的政事所占据。
谁知第二日, 他就为自己弹奏了一曲。
当时的她并不知，听到皇上宣召时只当有正事，匆忙放下手中事跟着来人往外走, 谁知被福寿引到了曲廊深处的六角小亭，又见闻人间端坐其中，白衣金鹤广袖一拂，素白指尖划过凰琴琴弦，随着他指尖的起落，缠绵的琴声在耳畔响起，饶是余欢喜这个不怎么懂音律的人也听出了琴音中藏着的殷殷期盼。
后来她才知道，他弹的是凤求凰。
说不高兴是假的。
哪个女人不虚荣呢，哪怕是假的。
是的，当时的余欢喜认为这是逢场作戏。
毕竟那流安太子的琴艺这样出众，被众人夸赞。
只以为他这是男人不服输的天性作祟。
毕竟他以前可从来没有展示过他的琴艺。
在这个关头突然冒出来弹琴，无非就是为了和别人比较罢了，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比较的工具人而已，压根就不是宫女太监们传的那般，皇上皇后伉俪情深，情深似海。
当时的余欢喜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。
但是现在的余欢喜，好像不这么认为了。
…………
她一下子从床上翻坐了起来，甩甩头想将旧日回忆丢出脑海，结果却反而更加深刻。
明明已经过去了几十年，从未回忆过这件事，甚至连他会弹琴这件事都忘记了，但今日骤然一想起，发现不止当日的琴音，连很多微小的细节都浮现在了脑海中。
譬如曲落抬眸时的那一刻，他定定看了自己好一会儿，罕见地有些温情脉脉。
薄唇几番启动，却始终未言。
又譬如当福寿领着一众太监宫女说吉祥话，余欢喜这才知道他弹的是凤求凰，诧异扭头看向他时，他目不斜视看向前方，神情淡淡，和平日没什么区别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当时的他，脸好像绷得有点紧。
又譬如他的白衣玉冠……
等等！
余欢喜瞳孔一缩，那件仙气飘飘白衣金鹤的广袖衣裳……
她想起来了。
想起去桃源县善堂的那天，他为何要生气了。
是前一天，福寿来跟自己请安，又莫名其妙不肯走，就赖在殿里说闲话，刚好自己也挺闲的，就由着他逗趣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，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喜欢看皇上穿什么样的衣裳。
他问得随意，自己答得也随意。
这闻人间除了龙袍，所有常服都是玄色，黑漆漆一坨真的是看够了，实在冷硬无趣。
当时就答了白色，白衣描金绣最好。
反正就是跟玄色完全相反的颜色。
谁知第二天他就穿了。
后来他的常服还是以玄色为主，但每年自己的生辰，只要他在宫里，为自己庆生时都会换上白衣。
这些事不能深想，一旦深想，很多事情其实一直都有痕迹。
那当时的自己怎么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呢？
因为当时真的回答得很随意，完全不走心那种，说完就忘了。
第二天看到他的白衣时还惊艳了一把，过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。
至于每年的生辰。
只能说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，当时习惯一件事后，你反而不会去在意它了。
因为在你眼里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，完全不需要思考。
所以，刚回京那会儿闻人间的两次白衣，其实就已经是在讨好自己了？
好像就是自己拒绝他后，他才换回了玄裳，换回了自己最熟悉的样子。
当时只庆幸，如今回想，竟生了些失落之感。
为什么会失落？
余欢喜的神情一瞬间有些惊恐，片刻后她怔怔抚上心口，心跳有些急了，眸光很是茫然。
我这是怎么了？
今夜外界也很是不平静。
闻人律和其他京城中的天子骄子鼻青脸肿的回了京，这些人可都是精心培养的下一代，和纨绔在家族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，一看孙儿被人打了，老爷子当场就坐不住了，当即怒喝是谁，这场子必须要找回来的。
打下一代继承人的脸就是打我们家族的脸！
谁知一问，居然是太子殿下。
一众老爷子都傻了，然后细问到底是为何事，尤其是许家的老爷子，看着半只眼圈青黑的许定宗，他是真的没想到，外孙把孙子给揍了，还专挑脸上显眼的地方打。
多大仇？
当知道事情经过后，老爷子们纷纷拿起拐杖就往自幼精心栽培的孙儿头上敲。
你个没眼力见的！
这太子殿下追媳妇你们都敢上去凑热闹。
凑热闹就凑热闹，明知道六殿下是个不靠谱的，也不拦着点儿。
那明明就是好事将近的节奏，就这么被你们破坏了。
下一代皇嗣今年不能出生都是你们的错！
就连闻人律都被皇上揪着耳朵又揍了一顿屁股。
朕的双眼皮大眼睛皇孙被你祸祸没了！
儿郎们这边是哭天抢地，被余欢喜‘偷偷’放走的姑娘们那都是讲不完的闺中话，周韵就兴致勃勃的跟堂姐周蜜说着下午的所见所闻，末了，捧着下巴感叹，“太子殿下对余家姐姐，真的好用心啊。”
语气实在过于羡慕，周蜜不得不提醒她，“你别忘了，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。”
“我又没有肖想太子殿下。”
周韵道：“我只是羡慕太子肯为余姐姐这样用心而已。”
“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忙得很啊，就连皇上就曾经感叹过，虽然同在宫里，但太子一旦忙碌起来，连他都是几天看不到人的。”
“这样忙碌的殿下为了讨余姐姐的欢心，不止抽出时间，还精心计划。”
“你再看看方华。”
“不是念书就是学人情世故忙着应酬，这还没成婚呢，我就经常没他的消息。”
“他再忙有太子殿下忙吗！”
周韵这番话，不止已经成婚的周蜜听了沉默了，就连她两的娘，周李氏和周张氏都沉默了。
是啊。
羡慕是的殿下对余姑娘的用心。
男主外女主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，大家这么多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，就算刚成亲时蜜里调油的阶段，也没哪个爷们对媳妇这么外放的，肯说句辛苦，能体谅你不易，就已经是个好男人了。
周李氏和周张氏一直认为日子过得不错，男人有出息，儿女听话，家里又没有乌七八糟的妾室，很舒心的日子了。
但如今听到这些话，再想想自己那个沉默寡言，回家就知道在书房的男人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了。
这样的情况在很多户人家的家里发生。
于是，继孙子被爷爷揍了一顿后，在一旁看戏的老爷们，被媳妇儿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撵去了书房。
一脸懵逼。
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何，一头雾水啊，心大的直接就睡了，这惧妻的自然一夜辗转反侧，但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，第二日去上朝的时候，否管睡没睡好的，都是一脸平静的出门。
路遇同僚时也和平日一样寒暄，闲聊。
都很正常。
就是这哈切一个接一个不停的打，一个传一个。
这晨曦渐露，大半人的黑眼圈是藏不住了。
“所以，你们昨晚也被撵去书房了吗？”
有人压低声音。
也？
这个字很灵性啊，要脸的不想承认，脸皮厚的见有人提出来，自己就点头。
然后大家对了对台词，发现除了家里特别乌七八糟的那几个，剩下的，就算没被夫人撵去书房，也是各种找由头发作，总之闹得人是一夜都不得安生，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在哪！
“所以，那群老娘们到底咋了？”一武将瓮声瓮气不满道。
“还能咋，羡慕太子对余家姑娘用心呗。”
平王闻人禀善顶着一个巴掌印淡定路过。
光看他这巴掌印就知道昨晚他经历了什么。
众大臣震惊瞪大眼，原因居然是在这？
“哎呀，那个老娘们儿，成亲多少年了，还羡慕人小姑娘呢？老夫老妻也不嫌臊！”
有人大声不满道。
马上就被人打脸，“你说这话的时候先把你的哈切收回去！”
“咳。”
“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。”有人振振有词道：“论理，太子想做什么咱们这些做臣子是管不着的，但他身为太子，一言一行都为表率，如今这般荒唐行事，这传出去，损的可是皇室的脸面。”
“不能再纵容太子了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咱们得联名上书，陛下必须得管这件事了。”
“不用咱们。”
有人压低声音，“看那边，看御史台的人！”
众人侧头看向御史台的人，各个神情严肃，走路带风，显然要大干一场的架势，这两天京城可没什么大事，那御史台动静这么大，显然是要跟太子干上了。
头最铁的御史台要上了，大臣们瞬间不困了，各个精神抖擞，小跑着往大殿走，就等着看好戏了！
所有人都到齐后，各个都垂首恭敬站着，但余光都默默看向殿外。
太子该到了。
闻人间照着往常的时间出现在大殿门口，依旧是熟悉的玄色蟒袍，目不斜视地大步往前走。
御史台昨晚就定好了这件事，不能再这样纵容太子了，这个风气不能形成，再这样下去，皇室的面子还没丢，家里的老娘们就要翻天了，他们冷着一张脸，用格外严肃且带着深深谴责的目光看向闻人间。
谁知下一刻闻人间就抬眸直直看向御史台的方向。
眼神比他们凶多了。
天还没大亮呢，一股凶煞之气迎面扑来，瞬间一个机灵，御史台大夫章大人下意识退后了一步。
咳，今天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呢。
也是哈。
毕竟好事被人打断了。
章大人觉得今天不是进言的好时机，都是男人，可以理解太子此刻的不高兴。
男人何必为难男人。
而且太子在稳重也还没大婚，第一次遇到心仪的姑娘，行事大胆些，也是常理，大家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，谁没个为了心仪姑娘打架的时候呢，多理解理解，而且也是为了早日能有皇孙，延绵子嗣，好事。
章大人面无表情的把自己说服了。
默默站回队列，心里想着下朝后买点什么回去哄媳妇儿。
他一退，御史台其他人都默默退了回去。
其他大臣：“…………”
行吧，要买点什么东西回去呢，简直折磨死个人了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 嘿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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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闻人间也跟着一起鼓掌, 只是神情淡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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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就是自己拒绝他后，他才换回了玄裳，换回了自己最熟悉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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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大仇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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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明明就是好事将近的节奏，就这么被你们破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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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连闻人律都被皇上揪着耳朵又揍了一顿屁股。
朕的双眼皮大眼睛皇孙被你祸祸没了！
儿郎们这边是哭天抢地，被余欢喜‘偷偷’放走的姑娘们那都是讲不完的闺中话，周韵就兴致勃勃的跟堂姐周蜜说着下午的所见所闻，末了，捧着下巴感叹，“太子殿下对余家姐姐，真的好用心啊。”
语气实在过于羡慕，周蜜不得不提醒她，“你别忘了，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。”
“我又没有肖想太子殿下。”
周韵道：“我只是羡慕太子肯为余姐姐这样用心而已。”
“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忙得很啊，就连皇上就曾经感叹过，虽然同在宫里，但太子一旦忙碌起来，连他都是几天看不到人的。”
“这样忙碌的殿下为了讨余姐姐的欢心，不止抽出时间，还精心计划。”
“你再看看方华。”
“不是念书就是学人情世故忙着应酬，这还没成婚呢，我就经常没他的消息。”
“他再忙有太子殿下忙吗！”
周韵这番话，不止已经成婚的周蜜听了沉默了，就连她两的娘，周李氏和周张氏都沉默了。
是啊。
羡慕是的殿下对余姑娘的用心。
男主外女主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，大家这么多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，就算刚成亲时蜜里调油的阶段，也没哪个爷们对媳妇这么外放的，肯说句辛苦，能体谅你不易，就已经是个好男人了。
周李氏和周张氏一直认为日子过得不错，男人有出息，儿女听话，家里又没有乌七八糟的妾室，很舒心的日子了。
但如今听到这些话，再想想自己那个沉默寡言，回家就知道在书房的男人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了。
这样的情况在很多户人家的家里发生。
于是，继孙子被爷爷揍了一顿后，在一旁看戏的老爷们，被媳妇儿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撵去了书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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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何，一头雾水啊，心大的直接就睡了，这惧妻的自然一夜辗转反侧，但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，第二日去上朝的时候，否管睡没睡好的，都是一脸平静的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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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，你们昨晚也被撵去书房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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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？
这个字很灵性啊，要脸的不想承认，脸皮厚的见有人提出来，自己就点头。
然后大家对了对台词，发现除了家里特别乌七八糟的那几个，剩下的，就算没被夫人撵去书房，也是各种找由头发作，总之闹得人是一夜都不得安生，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在哪！
“所以，那群老娘们到底咋了？”一武将瓮声瓮气不满道。
“还能咋，羡慕太子对余家姑娘用心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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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大臣震惊瞪大眼，原因居然是在这？
“哎呀，那个老娘们儿，成亲多少年了，还羡慕人小姑娘呢？老夫老妻也不嫌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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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上就被人打脸，“你说这话的时候先把你的哈切收回去！”
“咳。”
“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。”有人振振有词道：“论理，太子想做什么咱们这些做臣子是管不着的，但他身为太子，一言一行都为表率，如今这般荒唐行事，这传出去，损的可是皇室的脸面。”
“不能再纵容太子了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咱们得联名上书，陛下必须得管这件事了。”
“不用咱们。”
有人压低声音，“看那边，看御史台的人！”
众人侧头看向御史台的人，各个神情严肃，走路带风，显然要大干一场的架势，这两天京城可没什么大事，那御史台动静这么大，显然是要跟太子干上了。
头最铁的御史台要上了，大臣们瞬间不困了，各个精神抖擞，小跑着往大殿走，就等着看好戏了！
所有人都到齐后，各个都垂首恭敬站着，但余光都默默看向殿外。
太子该到了。
闻人间照着往常的时间出现在大殿门口，依旧是熟悉的玄色蟒袍，目不斜视地大步往前走。
御史台昨晚就定好了这件事，不能再这样纵容太子了，这个风气不能形成，再这样下去，皇室的面子还没丢，家里的老娘们就要翻天了，他们冷着一张脸，用格外严肃且带着深深谴责的目光看向闻人间。
谁知下一刻闻人间就抬眸直直看向御史台的方向。
眼神比他们凶多了。
天还没大亮呢，一股凶煞之气迎面扑来，瞬间一个机灵，御史台大夫章大人下意识退后了一步。
咳，今天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呢。
也是哈。
毕竟好事被人打断了。
章大人觉得今天不是进言的好时机，都是男人，可以理解太子此刻的不高兴。
男人何必为难男人。
而且太子在稳重也还没大婚，第一次遇到心仪的姑娘，行事大胆些，也是常理，大家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，谁没个为了心仪姑娘打架的时候呢，多理解理解，而且也是为了早日能有皇孙，延绵子嗣，好事。
章大人面无表情的把自己说服了。
默默站回队列，心里想着下朝后买点什么回去哄媳妇儿。
他一退，御史台其他人都默默退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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