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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他的秘密

小说:逃命呢,严肃点[无限]作者:银烛鸢尾字数:0更新时间 : 2021-06-08 12:57:24
对方的冲击力过强,  以致游览车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,南银纱猝不及防倒飞出去,重重摔倒在花坛边缘。

        短暂的晕眩袭来,  她晃了晃头,  第一反应就是摸向掉落在旁的唐刀,而后急于确认晏之卿的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正坐在不远处,他的前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、面目狰狞的红发小丑,小丑穿着夸张的泡泡袖马戏团演出服,  两条像血一样的疤痕纹路,  顺着眼眶延伸到嘴角。

        它低着头,  眼皮上翻,  忽而一笑,  笑出了满口如深渊怪兽般密集锋利的尖牙。

        阴暗废墟,树影摇曳,这一幕无论构图还是气氛,  都透出一种致命的诡异感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觉出了几分不对劲,她叫了两声晏之卿的名字,却发现他毫无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方才摔倒,  头部撞击地面,视线出现了瞬间的模糊空白。

        待他后知后觉恢复清明时,  眼前景象已变成了漫天燃烧的火灾现场,  且还在持续爆炸,一阵紧似一阵,  犹如天际回响的雷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两道身影从火光中走来,  摇摇晃晃,  他们衣衫破烂、不断有血从裸露的皮肤渗出,  沿着前行的轨迹流淌一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看清了他们那血肉模糊的脸,  以及颈部、前胸、腹部、手臂的无数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二十四刀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个人都刺了二十四刀。

        是那对被他亲手了结的毒贩夫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并不害怕他们,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早就该死,他也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没想到的是,就在自己做好准备直视他们的瞬间,那对夫妻恍然间竟合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合体成为了高大的男人模样,那男人穿着警服,浑身都因爆炸而烧焦溃烂,一张脸更是面目全非,从鼻子到嘴巴的皮肉都脱落了,只剩下森森骨骼和两排苍白的牙齿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在晏之卿面前蹲下身来,咧开嘴笑了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嗓音破败沙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之……之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的心脏,像是被海水泡过的沙滩,刹那间酸软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对方,眼眶通红,许久才试探性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爸?”

        想念和悲伤只此一瞬,清醒与现实也只此一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何种幻境,要打破这样的局面,就必须要狠下心来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,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就在男人抬起手来,作势抚摸他的前一秒,他从怀中摸出那柄剔骨刀,手起刀落,咬紧牙关扎进了对方的颈侧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幻觉消失了,火光褪去,四面依旧是度假区满目疮痍的废墟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发出不明意味的咆哮,那张脸扭曲着变回了小丑的样貌,小丑睁着一双白多黑少凶狠的眼,龇出尖牙要咬穿他的喉咙。

        千钧一发,晏之卿敏捷撑地躲闪,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刀刃出鞘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银蓝色的长发迎风舞起,南银纱闪身挡在他前面,一刀直劈小丑头顶。

        小丑后退一步,狞笑着与她对视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看清了它那双眼睛里,盛满了阴暗与负面的情绪,正与这样嘲讽的笑容相得益彰。

        脑海里似有钢针轻微扎了一下,痛觉也不过两秒钟,她皱眉,见小丑已经势在必得朝自己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据说小丑能幻化出每个人心中最恐惧的记忆,恐惧越深,对本人的伤害就越深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道在小丑眼中,她此刻应该看到些什么,但事实上她什么也没看到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刀在掌心帅气挽了个刀花,她从下至上斜斩,力道万钧,当场齐根砍断了小丑的左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条带血的断臂在地面滚了两滚,几乎是在同一时刻,小丑的创口开始愈合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出了一条新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它的表情,则看上去愤怒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它朝她扑过来,将近两米的个子具有压倒性的优势,登时将她扑向身后的花坛。

        它发疯似地钳住她的刀柄,张嘴咬向她的颈动脉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翻身跃上小丑后背,双腿收紧死死勒住了小丑的脖子,他单手揪住小丑的红发,腕间发力,硬生生掰开了小丑的上颌与下巴,使其无法再对南银纱构成任何威胁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趁机脱身,她双手持刀,紧急示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让开!”

        说时迟那时快,晏之卿猛地将小丑一推,自己借势跃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并未等到小丑起身,挥刀如狂风骤雨,恶狠狠削掉了小丑的脑袋。

        那颗毛毛剌剌的头颅骨碌到晏之卿脚下,被他毫不犹豫踹飞。

        小丑直挺挺向后倒地,腔子里的血还在往外涌,发出咕嘟嘟的沸水声。

        看这形势,就算要新长出另一颗头来,也需要一会儿时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终于得以全身而退,当即片刻未停离开现场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收刀入鞘,顺便擦了擦自己衣领溅上的脏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无意中一侧头,发现晏之卿正右手捂着左手,好像是受伤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,小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由分说拉过他的左手,见掌心有一排明显的血洞,应该是刚才对付小丑时,被小丑的尖牙咬伤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奇怪,伤口乍一看并不算很深,可冒血的程度却挺吓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当她扯下外套的装饰飘带,想给他缠一缠止血时,更是发觉这血轻易止不住,瞬间就把飘带染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盯着他的手,难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吓着南小姐吧?”晏之卿似是习以为常,反而安慰她,“辛苦你替我稍微缠紧一点,待会儿它流够了,自然就不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叫流够了就不流了?”南银纱觉得匪夷所思,“你的血很富余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患有先天性凝血障碍,即使是普通的伤口出血量也很大,很难止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种病家族遗传,他的母亲就是因此去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着实是南银纱意料之外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瞬她想到了很多细节,很多他之前隐晦而不愿提起的细节,她隐约明白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,她迟疑着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,这是你轻易不动武的原因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能用智商解决的事情,我通常会避免动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是你不能当警察的原因?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自嘲道:“我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当警察?先天的弱点,并不是靠我后天努力就能弥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毕竟执行任务时,不致命的轻伤也会影响他的行动效率,他随时可能拖队友后腿,甚至死亡率都是别人的好几倍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注定没有办法继承父亲的信仰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他的秘密,不说也罢,说出来就难免心酸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沉默良久,她并不擅长安慰人,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:“刚才在小丑那里,你看见了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父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当然不会恐惧父亲,他恐惧的是永远失去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曾经历过那场爆炸,但却在梦里一遍又一遍想象过父亲临终时的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 父子俩常年聚少离多,甚至没能好好道别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没来由地叹了口气:“幸好你够理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南小姐你呢?你又看见了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谁也没看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小丑的幻象对你无效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概因为我没有恐惧的记忆。”南银纱仔细回想,越想越觉得确实如此,“我没什么值得恐惧的记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继承了养父南松的性格,敢指天骂地,不怕牛鬼蛇神;不欺负弱者,不落井下石,却也能拳打傻比、脚踢无赖;死着活着无所谓,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就要先图自己爽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似挺阴暗,其实反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阴暗面,所以也没有不堪回首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笑了笑:“我很羡慕南小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好羡慕的,你聪明,估计能比我活得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能哪次运气不好,受一点普通程度的伤就死掉了,到时候还要辛苦南小姐重新找个队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怪麻烦,还得浪费我的通关次数,没那必要。”南银纱提刀向前走,语气懒洋洋的,“你之前还说我悲观,现在反倒念自己的丧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跟上她的脚步,他低头擦了擦镜片沾的血迹,淡然遮掩了所有的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说:“因为我认为,南小姐应该回到现实世界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终究是有所牵挂的,家里也还有人等着她,她应当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他,留不留在这里完全没区别,有什么可执著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走着走着,回头看他:“当初是你主动上赶着和我绑定,最好负责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南小姐希望我怎么负责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按照之前约定的,我替你当打手,你替我动脑子,哪怕最后系统就是不让我们活着出去,至少你要陪我走得远一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远才算远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等到我对这游戏死心了,彻底不想活了,你就可以放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轻挑眉梢,神色平静狡黠,带了一丝难得的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笑穿云破雾、阴霾散去,晏之卿在她的注视里,沉重的心情终是慢慢舒展开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欣然颔首:“那,我们一言为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将近黎明时分,第三轮游戏还在继续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此期间,南银纱和晏之卿,又遇到了某个非常著名的德州电锯杀人狂。

        彼时她正在小超市的废墟里,试图扒拉出被埋住的薯片和巧克力,那家伙突然就从倒塌的货架后面站起身来,那头蓬乱肮脏的卷发,那张皱巴巴用人皮缝制的狰狞的脸,正与她打个照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幸亏她反应机敏,当即双手撑地后滚翻,躲开了致命一击,而那把嗡嗡作响的电锯,就落在她身前半米处。

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,晏之卿一把将她扯进怀里,他顺势抽出她腰间手枪,果断瞄准射击,一枪命中对方心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,南银纱后脑撞上他的胸口,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杀人魔手中的电锯掉落在地,鉴于在游戏设定中,它们这些恐怖npc不会轻易死去,所以它只是身体摇晃了一下,就又重新俯身去捡拾武器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趁机拉着南银纱逃离了现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游戏大概是把所有战斗力强的杀人狂们,都搜罗到一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烦死,连个吃饭的空闲都不给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摸了摸外套口袋,尽管刚才事态紧急,她也还是争分夺秒,抢了一袋巧克力夹心饼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撕开包装袋,顺手塞了一块在晏之卿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凑合点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南小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早知道之前第一轮游戏时,应该给自己煮包泡面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么一说,我倒有点想念无常街的饮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无常街的唯一可取之处,就是发饭及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嚼着饼干,正探讨着回去之后点个什么餐来慰劳疲惫的自己,下一秒忽觉旁边传来杂响,像是谁在偷听,却不慎踩到了树枝之类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反手把饼干袋扔给晏之卿,迅速转身拔刀警戒。

        刀光一闪,映出了不远处慌慌张张的两道人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南小姐和晏先生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一顿,随即蹙眉收刀:“周桐钱欢欢?”

        正是先前和她临时组过队的那对小情侣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确认了来者何人,惊喜地跳出来:“太好了,真的是你们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也笑:“二位没想到我们俩还活着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家都平安无事,当然最好了。”晏之卿温声回答,“周先生这是从哪来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从温泉馆那边来,途中还碰到一个怪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怪物?”

        欢欢猛点头,急切地比比划划:“对!穿红毛衣黑礼帽,一张脸烂哄哄的中间有道疤,手上还戴着那种钢爪手套,路上抓死了好几个玩家,特别变态!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转头问晏之卿:“这谁,你给科普一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听描述,应该是猛鬼街的弗莱迪,专门对小孩下手的变态鬼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欢欢不禁感慨:“晏先生真是博学多才,佩服佩服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过奖了,如果我知识储备不够,是不配与一名优秀刀客成为绑定队友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瞥他一眼:“不必这么硬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真心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一块芝士威化饼,递给自己的女朋友,他客客气气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二位,方便的话,还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吗?没关系,也可以随时散伙,我们不会破坏你们的整体计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没什么整体计划。”南银纱说,“你们乐意跟就跟着,跟不上我们也不会特意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爽快同意:“好!”

        要说这对小情侣最大的优点,就是识时务又乐天派,他们想找强者做队友,但秉持着随缘的态度,能同行就同行,尽力发挥自己的价值;不能同行就坦然接受,绝不道德绑架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也不失为一种大智慧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待清晨来临,幸存者人数已经缩减到82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昼的时光里,专属深夜的那种阴诡和恐惧就少了许多,即使天色依然雾蒙蒙的,至少有光线透进度假区,四面的废墟也有了几分暖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偶尔看见横陈在砖石之间的尸体,如果旁边有可使用的遮蔽物,晏之卿都会不厌其烦伸出手去,替他们盖住头与脸,亦或是为他们合上不肯瞑目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谁生来注定走向死亡,更何况是被绑定这样残酷的游戏,输与赢都是牺牲者。

        四人原本在路上好好走着,冷不防听见远处一阵不间断的尖叫,且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惊恐回头,发现果然有一大批玩家从远处飞奔而来,看样子都快被吓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努力从人群的缝隙里,辨认出了他们身后究竟是谁在追赶。

        小丑、鬼娃恰吉、德州电锯杀人狂,以及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端着冲锋枪的竖锯老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对,就是那个出场时喜欢穿黑色燕尾服,把脸画得煞白,颧骨还要涂上红色圈圈的、大名鼎鼎《电锯惊魂》的反派主人公。

        谁也不知道,为什么度假区内这么多杀人魔,偏偏只有他能搞到枪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能因为他智商最高吧,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看着最后排的玩家,纷纷被竖锯扫射致死,周围又没有其他岔路,四人只能汇入奔跑的玩家队伍,被迫向前转移。

        远方是架在河上的那道游览吊桥,其实是挺结实的,只不过毕竟被绳索吊着,中间连接的木板又有空隙,在众人集中拥挤的瞬间,会产生剧烈摇晃。

        都说人在逆境之中会潜能爆发,比如周桐,求生欲使他脚下生风,本来拉着欢欢跑在最前面,到后来直接打横抱起欢欢疯狂冲刺,终于顺利踏上了河对岸的陆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一个箭步紧随其后,她刚想回头看看晏之卿过没过来,结果下一刻,吊桥竟然毫无征兆断裂,而且还是两侧的绳索全部断裂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只差半步上岸,人已失重向下坠落,甚至来不及抓住南银纱朝他伸来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与其余惊慌失措的玩家们,一同掉入桥下冰冷的河水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震惊:“晏先生!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有心去救,问题是他不会游泳,况且河岸距离水面很高,一时间要找个什么东西拉晏之卿一把也不容易,只剩干着急。

        要命的是,他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对岸那些恐怖npc们,就站那定定地看着这边,似乎没有继续追杀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小丑狞笑着侧过头去,眼神瞟向河里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就在玩家最集中的区域,有个头戴曲棍球面具的怪人,缓缓浮出了水面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面具实在太眼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是《13号星期五》里,永远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疯狂杀人的,怪胎杰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惯常使用的那柄大钢刀,几乎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,而他手下积攒的亡魂,能让在场的所有杀人魔都望尘莫及。

        魔鬼boss守在河里,准备了一场屠杀的狂欢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柄钢刀并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,他却已经对附近落水的玩家发动了袭击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暗红血水的不断溢出,那些挣扎想要游回岸边的玩家,哀嚎着被拖入河底,他们双手探出水面,痛苦找寻着仅存的一丝生机。

        杰森的面具在水中浮浮沉沉,他像是正在水下进行分尸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快,有玩家的断肢残骸,如同被丢弃的垃圾,接二连三浮出水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剩下的玩家们更加绝望,他们哭泣着,仍努力朝岸上游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杰森游刃有余在水底潜行,通过水面那道若隐若现的波纹,南银纱意识到,他正在试图接近晏之卿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脸色,霎时阴沉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周桐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紧张看向她:“南小姐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把刀带下水不太方便,把你的刀借我用一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尽管迷惑,却还是乖乖把防身的水果刀递给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将自己的唐刀甩进他怀里:“麻烦帮我保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?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还没反应过来,她就已经接过水果刀,纵身跳进了河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急得跳脚:“南小姐你干嘛去啊?你这不是送死吗?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南小姐!快回来啊!!!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南银纱是不可能听得见了,她游泳速度极快,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离,只有她在朝着杰森的位置猛追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此刻的晏之卿,正在水下和杰森周旋搏斗。

        杰森身形魁梧,那身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几乎找不到突破口,而一柄钢刀又舞得风生水起,几次险些砍中晏之卿的身体,都被晏之卿堪堪躲过。

        npc的设定是可以长时间藏在水底不必呼吸,但晏之卿是普通人,在这样剧烈运动的情况下,他闭气将近三分钟,已经快逼近极限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要浮上水面换气,谁知却被杰森扯住衣服,往更深的河底拖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胸口传来火焰灼烧般的剧痛,窒息感令他脑海有了一瞬的空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死亡无限接近的时刻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偏偏有人及时出现,手起刀落,正中杰森后颈。

        杰森手上的力道一松,晏之卿终于得以脱身,纵身浮上水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换作平常人,这时候总该头也不回向前游,先保命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没有,他意识到了刚才是谁救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她是疯了吗?

    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毅然掉头又游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柄剔骨刀,死死攥在了他的掌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周桐和欢欢蹲在岸边,久久没有离开,两人都很守信用,说要等南银纱上岸,就一定要等南银纱上岸。

        陆陆续续有玩家,连滚带爬从河里上了陆地,均是水淋淋的狼狈不堪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还算是幸运的,当然也有不通水性的玩家,在挣扎了很久之后,徒劳地淹死在了河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幸存者持续锐减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依然没看见南银纱和晏之卿的身影,她盯着水面漂浮的血,嗓音里带了哭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南小姐和晏先生,怕是活不了了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抱着那把唐刀,也垂头丧气:“其实本来……至少能活一个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南小姐为什么非得跳下去呢?明明只是绑定队友,非亲非故的,他们也根本不是情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许他们约定过要互相保护,南小姐是个讲道义的人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对方是杰森啊,我当时看那部电影都要吓死了,更别提亲身体验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欢欢双手捂脸,小声呜咽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桐也难过,他正要安慰她两句,岂料还没开口,忽听远处一阵水花溅起的声响,连忙抬头望去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奇迹般的,南银纱和晏之卿双双破水而出,两人犹如隐世出山的武林高手,踩着河岸凹凸不平的陡坡,飞檐走壁翻上了陆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杰森就在后面紧追不舍,钢刀接连砍在两人身后咫尺的位置,并且跟着爬上了岸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一蹦三尺,惊得喊出了破音:“南小姐晏先生!这边!快跑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一路疾奔,到了面前骤然收势,她湿透的长发下眼神凶狠,下一秒直接从周桐怀里抽刀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刀刀刃在晦暗的晨光里掠过刺目银芒,她双手发力,不闪不避迎上了杰森砍来的钢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沧啷”一声金属相击,她后退一步,猛地后仰,却硬是顶住了杰森雷霆万钧的力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反手从她腰间拔枪,枪口对准杰森面具之下,用力扣动扳机。

        砰!

        血光从杰森的喉咙炸开,南银纱趁势收刀斜斩,当场削断了杰森紧握钢刀的右手手腕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,诚然,或许几十秒后杰森就会完全愈合,所以他们没有任何耽搁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片刻未停,叫上周桐和欢欢紧急撤离现场,很快就消失在雾蒙蒙的石板路尽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的那把hk416掉在了河里,南银纱的手枪子弹,目前也就剩下了两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才只是第三轮,不知道后面两轮游戏,系统还会给出什么变态的考验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后来才发现,在水下与杰森搏斗时,南银纱的肩膀被划了一刀,而她上了岸又与杰森硬拼,血就流得更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居然自始至终,连提也没提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度假区一直往南,有一间小型寺庙,说是寺庙,其实有点不伦不类,庭院里种了不少树,低垂的树枝挂满红丝带,是给游客们祈福求姻缘用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比起其他地方,至少算是比较隐蔽的藏身处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四人正躲在这里,欢欢和周桐在不远处打盹儿,晏之卿则在给南银纱铺床。

        确实是铺床,他收集了庙内散落的蒲团摆在一起,又扯了供桌上的台布,好让南银纱有个稍微干净的、可以躺着休息的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俯身,低声对她说:“南小姐,你在这等我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警觉起来:“你要去哪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笑了笑没回答,起身快步离开了,她甚至没能叫住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愣了一会儿,她是真的累了,累到大脑转动也不太灵活,只想睡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叹了口气,向后栽倒在刚铺好的蒲团上,抬手捂住了肩膀流血的伤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外套又湿又冷紧贴着皮肤,里面的t恤也湿透了,伤口很疼,让她莫名有种快死了的错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应该也不至于马上就死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妈的,还不如马上就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咬紧牙关,努力想把那股烦躁的情绪压下去,可越想越烦躁。

        毁灭吧,毁灭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刻,她才格外像个不成熟的小女孩,充满了自怨自艾的坏脾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,久到她几乎睡着,半梦半醒间,忽觉有脚步声在谨慎地靠近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下意识翻身坐起,抄起旁边的刀双手出鞘。

        恰好对方弯下腰来,而她的刀刃,就横在了那人颈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头,迎上了一双清亮温润的桃花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回来得还挺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已经很让你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你到底去干什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轻轻推开她的刀,将自己带来的塑料袋递给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去找了一些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纳闷地解开塑料袋,发现里面装着两件民族风的衣服,除此之外,还有纱布和消炎药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惊讶看他:“你从哪找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咱们来时路上有间小药店,没被迷宫破坏,门窗都挺完整,我记得路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这衣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从倒塌的货架底下翻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手还在流血,苍白修长的指间,愈深的鲜红颜色,很容易就刺痛了南银纱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蹙眉,说了句谢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没必要,你万一把自己交待在外面,反而得不偿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平静反问:“南小姐跳河救我的时候,想过得不偿失这件事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都是队友了,我总不能见死不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我的认知里,南小姐不该做这种交易不对等又高风险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对我的认知很明确。”她冷笑一声起身,“那我下次不救了,你死了我就再换一个队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站在原地,注视她走到功德箱帘子的背后,半晌又听到她在叫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晏之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大约也是她第一次正正式式称呼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温声询问:“需要帮忙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来帮我缠一下纱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掀了帘子走进去,发现那件红蓝纹样的民族风套装,被她一穿居然也别有韵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将外衣的领口敞了半截,露出肩膀那处血肉模糊的刀伤,刀伤映着细白的皮肤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使当时在水下情势危急,他也清楚的了解,是她替自己挡了杰森的那一刀,由此他们才有脱身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欠南小姐的人情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合计合计,慢慢找机会还吧。”南银纱说完,发现他似乎是在闭着眼睛,凭直觉给自己缠纱布,不禁无语,“……你可以睁眼,我这还穿了件吊带,没什么可看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肌肤的温度微烫,顺指尖引人战栗,晏之卿薄唇微抿,他睁开眼睛,正与她对视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一愣,她突然抬起手来,摘掉他的眼镜,并很认真捧住了他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晏之卿也没料到她这个反应,眼神略显意外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端详他半晌,一本正经抱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的,我妆都花成这样儿了?跟鬼似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哦,她原来是在用他眼睛当镜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无奈一笑:“烟熏妆很难完全防水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的确很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系好上衣纽扣,随手将湿透的外套扔在一旁,而后撕了块纱布沾药水,开始擦掉自己脸上的妆。

        自然,依旧是用他的眼睛做镜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近在咫尺,晏之卿双手撑着膝盖,很耐心地与她平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她的妆容一点点褪色,尽管药水不是卸妆水,擦得并不干净,却仍看得清那张清秀的脸,还有一双墨色空灵的眼。

        素颜的她,属于那种乖巧纯情的类型,具体形容的话,甚至还有点楚楚可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之前不是没问过她,为什么非得化这么浓的妆不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起初还不愿意讲,后来才告诉他,妆化得浓一点,看起来凶一点,更容易让别人敬而远之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我天生长相显得弱势,后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,乍一看不好惹,就少了很多麻烦,省得欺负我的人,我还得挨个去揍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想想,倒有些孩子气的可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终究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低声问她:“还疼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疼是肯定疼,但伤口不深,血也止住了,不像你。”南银纱擦完脸,拿起旁边的消炎药水,淡定示意他,“把手给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依言将手递给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给他上了药,又一圈一圈缠上新的纱布,最后打了个挺漂亮的蝴蝶结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笑:“我都这个年纪了,和蝴蝶结也不太配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多大年纪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二十八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漫不经心垂眸:“那也不算很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毕竟南小姐的心理足够成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足够成熟还会被人当成中二病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惯常会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人或事,产生偏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点点头:“你这人讲话,总是很中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松开了他的手,片刻发觉他仍在注视着自己,挑眉反问:“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想……”晏之卿移开视线,略作沉吟,“我们应该再找一把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去哪找?我现在这状态,挥刀都费劲,我得歇会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去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算了。”她制止了他,“度假区到处都是变态杀人狂,找枪靠运气几率很小,你别去了再回不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想了想,轻声叹息:“也对,把你自己留在这,确实不放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,主要是如果你出去遇了险,我甚至都来不及救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。”他欣然承认,“我现在可是都指望南小姐在保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阴阳怪气,听着不像真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真话。”他说,“不过你目前受伤了不是最佳状态,靠周先生和钱小姐保护你也不现实,相比之下,我更信任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微微侧头:“希望你值得信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让南小姐得出肯定的答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此时互相依偎着补觉的周桐和欢欢,突然齐刷刷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桐:“宝贝,这庙里是不是有点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座能求姻缘的寺庙,确实位置偏僻隐蔽,以致好几个小时过去了,除了某位长了个南瓜头的小个子杀人狂出现过一次之外,就再没人来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他们集体躲在庙里神像的后面,屏息静气,南瓜头提着刀溜达了两圈,没仔细找就离开了,从而避免了双方不必要的大战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这个南瓜头到底是谁,晏之卿也觉得陌生,毕竟影视作品这么多,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每部都看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终于有几位落单的玩家,运气好找到了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中一位玩家最引人注目,是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、染了金发的年轻小帅哥,细长眼高鼻梁,眼角有颗泪痣,看上去酷且不羁,很拽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手里拎着一大袋子零食,期间收获了无数玩家的艳羡目光,毕竟第二轮游戏过后,众人都只能从废墟里觅食,能一下子拥有这么多食粮,算是极其富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坐在神像底下,自顾自嚼着薯片,不一会儿有两位挺性感的女玩家凑上前来,莺声燕语和他搭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哥哥好棒哦~相见有缘,能送我们两袋饼干吗?要是你愿意,我们接下来可以一起行动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帅哥抬头将她俩上下打量一回,不禁嗤笑:“一起行动?一起行动你们能排上什么用场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呃这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当这是相亲联谊呢?没有用的挂件儿我要来干什么?还得浪费我两袋饼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其中一位女玩家被讽刺得脸色涨红,忍不住回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不是给你脸了,你很牛吗?还真以为我们很稀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不稀罕,麻烦离我远一点,不要这么碍眼ok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庙你家开的?我们乐意站哪就站哪,你管得着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,你们随意。”小帅哥也不生气,点头表示理解,“反正最后那30个生存名额你们也抢占不上,趁着还能活两天,怎么高兴怎么来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这人嘴也太脏了吧?你恶不恶毒啊?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是真恶毒,现在就该杀了你们俩,既能图个清净,还能节省两个竞争名额,何乐而不为呢?我没动手就是因为太善良了,你们还不烧烧高香合适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两名女玩家被怼得哑口无言,便宜没占上,骂又骂不过人家,只剩下满肚子火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右边那位自觉丢了脸面,无意中一抬头,发现功德箱的帘子后面,有谁的蓝色长发一闪,顿时转移话题嚷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谁啊在那偷听?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着?”

        对方沉默了几秒钟,随即传来不耐烦的冷淡女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管得着么?有这工夫你先替自己把坟挖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金发小帅哥显然有了兴趣,他挑眉转过头去,正看见南银纱提着唐刀,懒散地从帘后走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盯着她端详半晌,神情恍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噢……你是那个热血漫的女主角!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:“?”

        曾经有不少人,当面说她是中二病,她习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像这位,把中二病描述得这么清新脱俗的,她还真是第一次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,但这也不算什么夸人的好话。”她瞥他一眼,“你认识我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认识啊,游戏开局在酒店大厅那就注意你了。”他回答得理所当然,“之后在河边,正巧看见你跳河救男朋友,上岸了还和杰森拿刀对砍,超帅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敢情这人一直躲着看戏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据实而论:“你真够无聊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关注强者是我的爱好,毕竟在这个游戏里,有实力单挑boss的女孩子太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你见识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能让我涨涨见识吗?”他笑着,拿了一包三明治递过去,“女主角,交个朋友呗?我叫章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张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是章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:“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南银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章杉笑意更深:“好名字,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,随便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素昧平生的,我白拿你东西干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咱们做个交易,你让我摸摸你的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感觉这人脑子多少是有点病,她把刀扔给他:“那你摸吧,先摸100块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她向后招呼示意:“吃三明治吗?这个给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哇,谢谢南小姐!”

        毋庸置疑,当章杉看见欢欢从帘子后面蹦跶出来,身后还跟着周桐和晏之卿时,思维不禁有些凌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们后面到底藏了多少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我们四个。”欢欢笑嘻嘻的,“感谢大哥赐我三明治,阿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三明治不是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给了南小姐,南小姐再给我,是一个性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章杉无语,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向了晏之卿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得不承认,晏之卿的长相和气质,要比传统意义的帅气再高一个level,哪怕是不久前刚落了水稍显狼狈的状况下,晏先生也依然俊俏温柔,往那一站就发着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不具攻击性,却莫名令人产生敌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犹豫着问南银纱:“这就是你男朋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们俩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绑定队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眼神一亮:“是他绑定的你吗?根据系统规则,别人绑定你一次,你还可以绑定别人一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会浪费自己的通关次数去绑定别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旁边两位女玩家幸灾乐祸:“瞧见了吗?你舔人家,人家可不稀罕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都快死的人了废什么话?”章杉不屑,“要不你俩也去跟杀人狂对砍一下,我就和你俩绑定——连袋饼干都得求我施舍的小辣鸡,赶紧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准备安息行不行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是什么品种的王八蛋啊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无声听了半晌,微笑侧头和南银纱耳语:“这会儿变得热闹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确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要去补个觉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行,那你有事叫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待南银纱离开,章杉和晏之卿对视,显然有点不服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,关系挺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上一场游戏认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绑定的她?你挺果断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缘分是种玄学,能成为她的队友是我的荣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咱俩眼光挺一致,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可太帅了,女孩子玩刀简直绝,我也想和她绑定。”章杉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,兴冲冲跟他商量,“诶,哥们儿,要不这样,我去兑换绑定卡,邀请你,然后咱们仨就都能在无常街当邻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似笑非笑:“恕我直言,这不太合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不太合适?你又不损失什么,你也不是她的男朋友,还能多个队友,这桩买卖很吃亏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主要是我必须尊重南小姐的意见,她未必同意凭空多出个队友,况且我们也不清楚章先生的实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家是武术世家,我爸是散打冠军,我都通关八场游戏了,能抗能打,这实力还不行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是主观发言,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和南小姐成为队友,那就应该去向她证明,我不能代替她做决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章杉试探性地问:“你们俩平时,都是她说了算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基本上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她之前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做队友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还用说吗?”听了半天八卦的欢欢,忍不住插嘴,“晏先生多帅,温柔帅哥就算什么都不做,留在身边也很养眼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也挺帅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得分跟谁比,你跟晏先生差距还是挺大的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把三明治还我!”

        包括南银纱四人在内,加上章杉、两名聒噪的女玩家,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大叔,庙内总共八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期间有个插了满脸钢针、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自尽的光头男人,拎着一根长长的带钩爪的锁链,大步流星闯进了庙内。

        据后来晏之卿介绍,这貌似是某部b级恐怖片里的针头修道士,最擅长将受害者撕成碎片,场面特别血腥的那种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,针头修道士的手段的确残忍,它当场就把跑得最慢的女玩家,用钩爪撕下了整张皮,污血碎肉流了一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同行的另一位女玩家疯狂尖叫,尖叫声吸引了npc,对方放弃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,又将目标对准了这群活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对抗它的主要力量,自然是晏之卿和章杉,由此可见章杉说自己出身武术世家,并不是随便吹嘘。

        警二代和武术世家后人,都忙着同npc周旋;周桐和欢欢情侣俩战斗力不太强,却也四处寻找称手的家伙,试图尽一份力;那位胡子拉碴的大叔也出了手,他没武器,但力气蛮大,顿时就把npc扑倒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家群情激愤,都在和恶势力作斗争,背景音是那位幸存女玩家的嚎啕大哭,一声更比一声尖利。

        章杉用胳膊缠住了npc的锁链,锋利钩爪距离他的喉咙只剩半寸,他单脚撑地,以极其高难度的姿势大幅后仰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双手箍住npc那颗插满钢针的脑袋,蓦然清喝一声,咔嚓脆响,用力掰折了对方颈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南银纱掀帘子走了出来,她单手拔刀,冷静示意晏之卿让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晏之卿侧身避让的同时,她手起刀落,斩向npc的脖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鉴于她受伤的是右侧肩膀,左手持刀力度弱了些,这一刀没有完全使头颈分离。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反手抽出那柄剔骨刀,将头颈处衔接的筋皮割断,而后一脚将npc脑袋踢到了神像的供桌底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npc自动愈合之前,最好尽快转移阵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好心,想拉着女玩家一起走,结果那名女玩家死活不听劝,哭着喊着叫妹妹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这么多人,刚才为什么不救她?你们都是杀人凶手,我妹妹就是被你们害死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位大叔眼神鄙夷,什么都没说,只把npc掉落的钩爪捡起来,转头走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章杉火气上头,冷笑着反问:“那是你妹妹啊?你这么爱你妹妹,刚才为什么不冲上去救她?我们集体动手时你在旁边鬼哭狼嚎,都没个替妹妹报仇的觉悟,现在开始乱咬人了?你死不死?”

        女玩家扯着嗓子嘶喊:“你们不都号称自己很厉害吗?你,还有那个带刀,我妹妹被袭击你们都死哪去了?非要等她被杀了你们才出手,你们这群混蛋!你们也不怕遭报应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厉害是我的事,人家有刀是人家的事,你少跟我在这道德绑架。你指望别人保你的命?废物就该自觉等死,别占用其他玩家的生存名额了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跟你拼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女玩家疯了似地冲过来,章杉毫不怜香惜玉,一把将她推回了原地,甚至还摔了个大跟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刚才有这劲头,你妹妹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揉着兀自疼痛的肩膀,面无表情转向晏之卿:“走吧,在这浪费什么时间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笑了笑:“我也觉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看你手,又扎破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npc头上的针太多,避免不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药我带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关系,这种程度还不至于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很淡定,一边聊着一边走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跟在后面,频频回头:“南小姐,咱们真的不管那个姑娘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以去管,我不干涉。”南银纱说,“但我认为将死的蠢货没必要勉强,庙门一关,让她陪自己的妹妹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世上闲事那么多,善良也该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是在这样残酷的游戏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强者不对弱者起杀心,就算守住底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度假区的夜晚越来越冷,倒计时逐渐逼近十点钟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看着游戏的第三轮,也要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坐在四面漏风的温泉馆后院,仰头望向隐在云层里的,那点微弱的月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沉默,旁边的晏之卿也沉默,只有章杉偶尔想过来搭讪,后被周桐和欢欢强行扯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喂,你俩干嘛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章先生,你这么打扰人家独处,不太合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俩不也在独处吗?我打扰你俩合适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欢欢认真点头:“合适啊,我俩都恋爱好多年了,不在乎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他俩在乎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啦,南小姐和晏先生正处于感情深入的阶段,难得这么浪漫的时刻,章先生你应该避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避什么嫌?我就算去了也属于公平竞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笑了:“章先生,你这一见钟情的时机不太好,我怀疑南小姐……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怀疑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怀疑她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  那是我们互相还不了解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章先生最好加快南小姐对你的了解。”周桐专讲大实话,“这场游戏就剩两天了,要是通关了还没能让南小姐记住你,她肯定回去就把你忘了,还谈什么绑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我们说的有道理。”欢欢伸手,“那章先生,能再给一块巧克力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无语,他明明只是想接近心仪的热血漫女主角,为什么要附赠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?

        当十点钟正式到来的时候,幸存者剩余61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能活到现在的玩家,除了个别运气太好,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了,要么能打,要么能苟。

        同一时刻,全体玩家腕表振动。

        【第四轮游戏内容:[丧尸入侵]】

        【请玩家在24小时之内,全地图范围躲避丧尸追击,并顺利存活。】

        【系统每四小时随机空投枪支弹药,击中丧尸头部可将其杀死。】

        【玩家一旦被丧尸咬伤,变异潜伏时间为两小时,可根据地图显示的蓝色光点,前往寻找解药。】

        这游戏设置,还真是每一轮都匪夷所思,毫无章法。

        欢欢惊恐四顾:“丧尸?哪有丧尸啊?这怎么还有丧尸的事儿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桐也紧张,但还是安慰女朋友:“没关系宝贝,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得小心点。”章杉道,“丧尸这种东西,你永远不知道它们下一秒会从哪冒出来,也许就藏在这座温泉馆里——那谁,南小姐,你有打算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南银纱没什么打算,也不太想搭理他,于是选择了装听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问晏之卿:“是留在这,还是去别的地方?”

        晏之卿迟疑了一瞬,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……丧尸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对视一眼,同时转身朝温泉馆的大堂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没记错的话,之前有一名女玩家被杀死在了柜台后面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迷宫石墙的破坏,大堂半边都被夷成了废墟,但柜台的那一侧还算完好,透过弥漫的灰尘,仍可以看见那名粉发女玩家的尸体,就倒伏在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 章杉察觉到,南银纱和晏之卿都在盯着尸体看,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那具尸体,突然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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